馬兒代替女孩留在了山洞，也代替女孩承受被吃掉的命運。

它以為這樣能夠救回女孩，然而並沒有。

餓了整整六天，女孩還發著燒，身上又被割了一刀，再加上剛才那一下，其實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，沒走幾步，她就腳一軟，從山坡上滾了下去。

女孩昏昏沈沈地躺在山谷裏，不知過了多久，耳邊隱約聽到警笛的聲音，還有說話聲，她張了張嘴，什麽聲音也沒有。

她已經沒有力氣了，只能聽著那些聲音越來越遠，終於，永遠地睡了過去。

季蓁蓁心裏難受，這是棕紅馬的記憶，也是當年事情的真相，只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。

旁邊嚴帥亦步亦趨逼上前：“洪俊，你要進去找嗎？”

洪俊不想搖頭，卻也不想點頭，好半晌，他才說：“我們通知警方吧，等警方的人來了再一起進去找。”

嚴帥將手插/進兜裏，漫不經心道：“剛才找人的時候和林區工作人員交流了一下，沒想到這裏面還發現過華南虎，上半年一群游客強行要到裏面去探險結果被困住的新聞還記得嗎？當時有名警察摔下去了，事後再回去找，屍體被啃了大半，有些地方連骨頭都沒了。”

洪俊下意識地就把胡佳美代入那個畫面，身子猛地一顫。

嚴帥眼裏都是嘲諷：“這有什麽好害怕的，你們當年又不是沒做過這樣的事情。”

洪俊睜大了眼睛，直楞楞看著嚴帥，好半天，他突然轉過彎來：“是你，一定是你，佳美的失蹤跟你有關對不對！”

他沖過去揪住嚴帥的衣領：“佳美在哪裏？你說啊！”

“就在那裏面。”嚴帥說得輕描淡寫。

洪俊卻不相信，反覆質問嚴帥。

嚴帥淡淡看了他一眼，掃垃圾一樣丟開那只手：“洪俊，你的喜歡還是這麽廉價，裝得那麽深情演給誰看。”

洪俊臉色數變，見嚴帥這邊問不出來，他看向季蓁蓁，目光兇狠：“你們聯手設計的佳美是不是？季蓁蓁，佳美在哪裏，她可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，你有沒有良心！”說著就要上前。

楚源哪裏會讓他靠近季蓁蓁，揚起馬蹄就給了洪俊一腳。

洪俊吃痛跌倒在地上，他捂住胸口，眼神惡毒：“該死的畜生！”

季蓁蓁冷笑了一聲：“沒有良心的不是你嗎？”她也不說他們意圖分食淩雲霄的事，只說，“你知道救援隊來救你們的時候淩雲霄還活著嗎？要不是你們集體撒謊，她現在應該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！”

可他們沒有，反而統一了口徑說是遇到鬼打墻，在沒有明確方向的時候，救援隊只好漫無目的地在整片山區裏搜尋，錯過了救援時間，也錯過了淩雲霄。

她望向洪俊：“說起來要不是你良心被狗吃了，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又怎麽可能吃得好睡得香日子過得這麽滋潤。”

心裏的秘密就這麽被人點破，洪俊大驚失色，大喊道：“我們對她仁至義盡，當時手裏只有一塊巧克力，都餓了兩天，誰都沒舍得吃，給了她。何況要不是淩雲霄一意孤行把馬放走，我們早就可以吃馬肉，根本不用熬得那麽辛苦。”

嚴帥的臉陰沈得可怕：“這就是你們對她下手的理由？”

洪俊哪裏能承認這個，硬著頭皮道：“你胡說什麽！我們都不知道她去哪裏了。”

他心裏並不覺得自己錯了。那時候淩雲霄最虛弱，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救他們，如果一直沒人來救，她那樣子也撐不了多久，橫豎都是要死，為什麽不能讓他們多撐幾天？

何況後面也沒有真的吃她。

只是等吃了馬肉恢覆過來之後，他們都覺得沒辦法面對淩雲霄，幾人一合計覺得以她的身體狀況恐怕已經死在山裏的哪個角落了，為避免麻煩，索性統一了說辭。

嚴帥哪裏會不知道洪俊心裏的想法，事實上他能知道當年的真相還是D5中的一人良心難安酒後失言，而洪俊是那個動刀的人。他終於忍不住，一拳頭砸過去。

洪俊不防他突然出手，硬生生挨了一記，他擦了擦嘴角：“嚴帥你不要欺人太甚！”

嚴帥也不廢話，一把拽住洪俊的衣領，拉著人就要往山谷裏去。

季蓁蓁意識到事情不對，她也猜到胡佳美的失蹤和嚴帥有關，而嚴帥布了這樣的局肯定不只是為了讓洪俊認罪，他大概是想替淩雲霄報仇。

可淩雲霄已經死了，報仇的最佳方式還有什麽？

季蓁蓁忙說：“隊長你別做傻事。”

嚴帥頓了頓，看向季蓁蓁：“你走吧，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。”

洪俊趁機掙紮起來，可嚴帥之所以會成為眾人的隊長，就是因為他體能等各方面素質都比其他人好很多，洪俊根本不是他的對手。

見勢不妙，洪俊只得向季蓁蓁求助：“你快去找警察，佳美肯定在他手裏。”

嚴帥睬都不睬洪俊，只對季蓁蓁說：“你要是想去告訴警察也沒關系。”

季蓁蓁搖了搖頭：“你帶洪俊進山谷是想讓他感受一遍淩雲霄當年的絕望？如果他死了，你的未來也毀了，你可能不在意，但你的親人呢？你就沒有在乎的人了嗎？”

嚴帥垂下眼瞼，似是想到了什麽人，但他終究是下定了決心：“你不用勸我。”

季蓁蓁還是搖頭：“你要是想出氣，大可以揍他一頓，避開要害就行，剩下的不如交給警方，為了這種人賠上你自己不值得。”

嚴帥苦笑：“交給警方有什麽用，根本判不了，沒有屍體，也沒有其他證據，只要他不承認，就沒有用。”

要不是這樣，他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。

季蓁蓁卻笑了：“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，那大可不必，我知道淩雲霄的屍骨在哪裏。”

此話一出，兩人都是一臉震驚。

季蓁蓁不緊不慢說：“兇器就在警方那裏，再加上屍骨，還怕驗不出來？”她看著嚴帥，繼續說，“你能知道當年的真相，想必是他們中的哪個人告訴你的吧，既然能開口，再想辦法讓他開一次口真的有那麽難？”

洪俊臉色白發，那時候他以為淩雲霄不是死了就是快死了，大家既然都達成了共識，他就動手割了一刀，其實他也害怕，手都是抖的，就是淺淺地劃了一刀。後來那刀割了馬肉，警方雖然收走了但也沒查出什麽。

這些年他一直把這件事情埋在心底，反覆告訴自己沒做錯，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做出和他一樣理智的選擇，其他人不就都同意了嘛，他沒有錯，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。

嚴帥不可置信地盯著季蓁蓁，好半晌，他才說：“你真的知道她的屍骨在哪裏？”

季蓁蓁唇角微揚：“當然，怎麽樣，要不要先去找警察把淩雲霄的屍骨找回來？”

幾人還沒回到營地，林脩已經帶著人找過來了，見到三人平安歸來，他也松了口氣：“你們沒事吧？”眼神掃到嚴帥抓著洪俊，他一楞，心裏隱隱有了想法，只是不敢相信，“這是？”

嚴帥主動坦白了他的謀劃，他和淩雲霄青梅竹馬，自從她失蹤之後，他就一直在想辦法尋找，然而無論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都沒有結果。

多次詢問D5的其他成員無果之後，他懷疑淩雲霄是被這些人謀害了，後來他灌醉了其中一人，終於套出了事情的真相。

他咨詢過律師，像這種情況其實很難定罪，只有證明這些人是故意傷害淩雲霄導致她的死亡才能被判刑，可若不是他把那人灌醉了，他們怎麽可能會承認，錄音只能作為參考，並不能直接作為證據使用。

他沒有辦法。

那天胡佳美提到D5當年的事情，沒想到洪俊心虛，私底下找她說了一些話，胡佳美心裏奇怪，就找他詢問。

曾經洪俊也像喜歡胡佳美一樣喜歡淩雲霄，可結果又怎麽樣呢，他索性就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胡佳美，又把人打暈，帶到了附近的一處半山別墅裏。

他原想把洪俊騙到當年那個山洞，把人綁在裏面，讓洪俊自生自滅……

林脩立馬派人去確認胡佳美的情況，人果然在那裏，他又帶人跟著季蓁蓁去找淩雲霄的屍骨，只是這麽些年過去，淩雲霄早就成為了一具白骨。

看到那具白骨，往日高大沈穩的隊長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。

法醫對屍骨做了初步檢查，林脩又招呼人把屍骨運回去。

季蓁蓁見嚴帥收拾好了情緒，遞過去一張紙巾：“她也可以安息了。”

“謝謝你。”嚴帥接過紙巾，鄭重道謝，“你是怎麽知道她的屍骨在這裏的？”

這個問題想必很快林脩也會問她，季蓁蓁說：“我看過警方那邊的資料，再根據你們說的話判斷的。”她簡單說了一句，言多必失，她換了個話題，“你之後有什麽打算嗎？”

他眺望遠方，遠處藍天白雲，青山綠水，一切似乎都很美好。

“我想送她回家。她父母早逝，舅舅也在前不久死了，回去還能和家人葬在一起。”嚴帥記得季蓁蓁曾有個在七步街大展身手的視頻，又多說了一句，“就是之前七步街死的那個韓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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